读书管见:“含泪微笑”读旧书

人民日报2013-12-10 21:00:00
  近日,在旧书摊上相继发现两本我当年不曾见过的书,书的作者又是我由衷喜爱的两位作家——一本是已故的秦牧的散文集《长街灯语》,另一本是依然身笔两健活跃于当下文坛的邵燕祥的诗集《含笑向七十年代告别》。30多年前的书,因为1979年左右,是大地回春、社会变革的关键时候,其中所言所记的社会现象和作家的思考,今天读来的感觉不止是新鲜。

  秦牧书中的《大家欢迎丰富多彩的文化生活》和《从中外优秀文学作品中吸取丰富营养》,是说知识大潮初降时的新气象,《中国的“书龙”》一文,最为生动直观,今天读来竟如天方夜谭。秦牧热情洋溢地记述当年群众排队买书的情景:“全国各大中城市,春夏之间,特别是‘五一’节前后,新华书店门口,普遍出现了排队买书的队伍,形成了一条条蜿蜒街头的长长的‘书龙’。”北京王府井大街,等候书店开门的队伍长达一里开外。“有些人带着干粮,背着水壶,站在队伍中吃、喝,以至于打瞌睡,坚持了18个小时,满头大汗,精疲力竭,但是在买到心爱的书籍,从书店里出来的时候,却神采奕奕,眼睛里放射着喜悦的光芒。这种景象,实在是感人至深,堪称为中国现代史上的奇迹。”一些世界名著,总是一上市就被人抢购一空。作家由衷感慨地说,对于1978年普遍出现的各地的“书龙”,“这景象,我们大可以用含泪微笑的态度来看它。”

  30年过后,图书市场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。各类商品固然充足,但产品、产能过剩的现象也包括了图书,多数大量积压的图书并没有原创性的文化内涵。特别是随着新媒体和网购的出现,大众阅读形态出现新变化,实体书店普遍生存艰难,新的“读书无用论”再度滋生蔓延。青少年不欢迎大部头经典名著,浅阅读、漫画阅读在学生中流行,公众阅读的现实仿佛真的进入了一个不知所措的“小时代”。对此,有识之士和老辈文化人直呼要及时扭转这种势将贻害后代的危机,有人建议为阅读立法并建立“阅读节”。

  而《人民大会堂买茶》一文,说的是1977年底,中央召开社科、文艺和新闻出版工作座谈会,会议在人民大会堂“江西厅”举行,应邀参加会议的秦牧意外地发现,会场的一角布置了一个临时的售卖点,只卖香烟和茶叶。“那里的茶叶分两种,花茶每包五分,龙井每包一角。买了茶叶的,就可以把它放进茶盅里,服务员会给你冲上开水。不买茶叶的,自然也可以拿到茶盅,但只能喝白开水。”这件事对谁都不例外,中央宣传部长、文化部长,自然也都是一样。作家为此叫好!“要革除那种败坏党的优良传统的习气,我还希望我们的各级干部同志,得有以白开水款待‘内宾’的勇气,和喝白开水时甘之如饴的风度。”但料不到进步和改革开放也是有代价的,包括贪污腐败的蔓延。这个问题,这些年仿佛进入一个怪圈,社会一直都没有停止对奢侈浪费与贪腐的讨伐,结果反而出现了诸如刘志军和薄熙来的惊天大案。顺应民意,中央目前又开展反“四风”专项整治行动,但愿这次严肃认真的反腐清廉行动,依照法纪获得长效。

  邵燕祥的诗集,是当年诗刊社主编的“诗人丛书”之一,很别致的小开本,江苏人民出版社1981年1月版,当年7月就再印,足见受人欢迎的程度。豪放的政治抒情诗里也记时风,一首是呼唤建设高速公路的——《中国的汽车呼唤着高速公路》;另一首是鼓舞人们抓紧治理风沙危害的——《沙漠吃不掉北京》。而今,高速公路和高铁俨然已四通八达,但矛盾和困惑依然存在,惜乎当年破坏环境的风沙演变成了日益严重的雾霾,不时威胁着公众的健康,损害国家形象。粗放的经济发展方式,明显已经付出了高昂的代价,今年以来,各地纷纷出台防霾治污方案,京津冀地区,最近一次筹资就达150亿元人民币。接过诗人曾经的放歌,我们当唱《雾霾终将散开》。

  秦牧和邵燕祥发表这些诗文的时候,正是划时代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的前后,表达了群众对新时期光临的欢呼和期盼。作为经过检验而公认的当代重要作家,他们的著作不仅有各自的艺术魅力和独特风格,同时也具有文献价值。我自己是1978年上大学的,回忆当时在备考的日子里,也正是排队购买了秦牧的《艺海拾贝》,读后获得很大的力量。时隔30多年,再读他们的书,刻下受到的启发与警策,也可以说是种“含泪微笑”了。